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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啊

灵魂的拷问

“我到底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啊?”这是妻子生气的时候经常对我发出的灵魂拷问。在这种情势立刻低头认错,夹尾求饶才是生存之道,因此这个问题也从未触及我的灵魂深处。

直到一次饭局,酒过三巡、众人微醺之后,那些对结婚与否尚举棋不定的朋友对我和妻子提出了这个问题——在朋友圈中,我们属于最早交卷的那一拨。这些朋友的经济条件和学历无疑是让人羡慕的,可似乎他们也有自己的困境和苦恼,我和妻子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有两个层次:“为什么要结婚?”以及,“为什么是你?”

妻子很快给出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婚姻就是抓一把最有希望的药做一场临床试验,如果一直有效,就进入下一期试验。当然,有可能最后试验会失败,结论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天地很大,大到让人觉得孤独。人生的尽头是死亡,那里很冰冷。治愈孤独和冰冷需要一种药,它提供爱与温暖。

可是,“为什么是‘你’呢?”这个问题在之前我没有完全想清楚,这一刻答案异常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光阴易逝,人生无常,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突然失去。而“你”便是我对抗这种生活不确定性的一个锚点,就像是《盗梦空间》中柯布怀里的那个陀螺,是我这个渺小的人类在浩瀚宇宙在现实中能感受到最坚固的依靠,能够有勇气去面对任何狂暴的波涛,想办法摆平任何问题。

婚礼

我和妻子很早就领了结婚证,那时候,这对于我们来说更多是一张结束异地长跑的机票——相隔万里,想念真的是一种会呼吸的痛。没有婚礼,没有誓言,甚至连一束花都没有,只有在不耐烦的婚姻登记员注视下于冷清的结婚纪念厅后留下的一张合影。之后的日子,一切跟“恋人以上,结婚未满”的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柴米油盐,吵吵闹闹,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好几年,直到2020年的春天。

一开始,同事们都认为那不过是一个大号的流感。随后的一阵子,公司内部的各种线上频道慢慢变得异常的安静,接着便是经济震荡以及它带来的巨大冲击——裁员。虽然未被直接波及,毕业时拒绝去知名大企业而选择了创业公司的我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管理层的决策失误与事后的无情感到愤怒,于是我决定跳槽。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整个世界的经济形势几乎跌到谷底,工作四年之后名校毕业生的光环已消磨殆尽,这几年的工作经历几乎页一文不值。彼时,当初选择大企业的同学们都安之若素,升职加薪风生水起,这更加剧了我的焦虑。

我是个好面子的人,从来都羞于求助,更害怕承认我一度骄傲的履历在市场上不值一提,以及过去四年的非主流职业投资是个彻底的失败。在投简历、面试屡次被拒之后,我的自尊心开始崩溃,没有心情吃饭,三个月瘦了二十斤,每天都在全方位地怀疑自己:“我到底还行不行?”在这段时间里,她给我的支持也是全方位的。终于,我幸运地搭上了一班逆势而上的列车,重振雄风,这次中年危机的预演得以成功度过。

之后我们买了个小房子,养了条小狗,怀上了宝宝,日子过得确定而幸福。妻子跟我说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之一,直到这一切被意外击碎——临产前6周,由于意外,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小狗的生命在妻子的怀里消逝。

妻子十分的自责,却也强忍着悲痛坚持到了宝宝的降临。或许是由于激素的剧烈地波动与照顾宝宝的劳累,在生产之后陷入了极度抑郁的状态,全然没有成为母亲的喜悦,只有无尽地自责、思念和痛苦。不夸张地说,那时候的她完全成为了一个情绪的黑洞,无情地吞噬这个家里的所有能量。那段日子,她经常面无表情地问我:“我是不是不会快乐起来了?”

对形势估计过于乐观而只休了一个月产假的我尚需要兼顾工作,压力大得我一度崩溃痛哭。但是我见过她快乐的样子,那样的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不会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坚定地回答。后来,借助各路救兵,在休息与调整几个月之后,熟悉的妻子回来了。

所以,对于我来说,就凭这份多年共同的经历构筑的信任和了解,“你”就是那个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到的最合适的人。这种机缘,此生独一份。汝若非佳人,我必沦为浪子。

想到这里,我仿佛身处牌桌,一个叫命运的荷官问我:“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离不弃……你押几年?”

“全押,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我跟。”

“……”

于是我俩愉快地拿走了台面的全部筹码,从此隐退江湖。

后续

妻:“你这是赤裸裸的抄答案啊,明明我们表达的就是同一个意思。”

我:“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妻:“你有没有觉得那天晚上有点像即兴宣读结婚誓词?”

我:“是哦,不如以后咱们结婚纪念日改成那天吧?”

妻:“纪念个屁,你什么时候记得。”

我:“这回我一定记得了,2024年11月23日。”

妻:“行吧,信你一次。刚好那天有四个证婚人。”

其他的话

之前工作上遇到了一些挑战,就在朋友圈里分享我的反思和解决步骤得到很多朋友的点赞和评论。这才发现原来不只我一个人遇到这些问题,原来那些看似复杂的问题往往都有很简单的解决方案,原来我神经病一般的絮叨也能够启发和帮助一些人。

我们的小狗离开之后,我最大的感触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大概只有生死。

死亡是令人恐惧的,但是恐惧本身最惧怕被谈论。我和妻子从不避讳小狗的去世,我们讨论它诸如拉完屎会愉快蹭腿的小习惯,回忆它同我们睡觉的时候半夜翻身滚下床一脸困惑的糗事,我们会去探讨它的死因,理性分析如果再来一次我们哪里会做得更好。

于是它的离世似乎变得没那么难过——我们一起承担命运的暴虐无情,一起感激曾经能够拥有的快乐时光。

生死既然都如此,其它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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